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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好像小了点,雾没有散,但是结成了云,就沉在众人脚下。许是枯等无聊,李落打了一把用树叶粗制的雨伞,去到一处崖边赏景。这处断崖上山前他和血璃就曾留意过,高千仞有余,笔直陡峭,猿猴是无处立足,兴许只有飞鸟能渡,底下是万丈深渊,乱石恶水,不小心掉下去十有八九连骨头渣都得摔碎了。
李落在崖边看了很久,血璃也过去了,两人并肩而立,衣袂轻舞,倒是颇有点神仙眷侣的意味。黑剑白刀在营中打量着山崖边的两人,两个人都不曾带铁甲精骑过去,最近的铁甲精骑也在十丈之外。黑剑白刀眼神闪动,数息之后便即孤身一人走了过去。他没有掩藏行迹,李落两人俱已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着走近的黑剑白刀。黑剑白刀展颜轻笑:“两位好兴致,踏雨……”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脸色突然一变,猛地冲了过来,伸出去的手却已僵硬在半空中,冷冽喝道:“血璃,你做什么!?”
血璃一拂鬓间发丝,淡淡说道:“杀人……”
黑剑白刀扑到断崖边,这里只有他和血璃,山边的云雾似乎被什么搅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山崖边,李落已然不在。
就在刚才,黑剑白刀说话声未落的时候,血璃伸手将站在崖边毫无防备的李落推下了断崖之外。这一推,出手很快,没有半分留恋,也没有半分恻隐和不忍,莫说是黑剑白刀,就连一旁的李落也没有回过神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血璃竟然会在这种情形之下对他出手,也许是他太过信任血璃,又也许是突然出现的黑剑白刀引去了他的心神,再加上血璃这一掌刁钻狠辣,不留余地,很快,极狠,黑剑白刀只看到坠出悬崖的李落僵硬在脸上那副吃惊和茫然的表情,一息之间,就都什么也看不见了。
黑剑白刀站在悬崖边望着被云雾掩盖的无尽深渊,悲风吹过,惊起衣袂猎猎作响。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乱了我的心。”血璃淡淡说道。
“乱心?你对他动心了?”
“是,你在意?”
一阵沉默,黑剑白刀猛地大笑起来:“好一个血剑之主,我当真小看你了,当年你能狠下心来毁掉她的容颜,将她逐出极北,我就该知道你从来不是一个心善之人,只是我以为他对你而言总该是个例外。”
血璃面无表情,犹如万年寒冰:“既然答应了你,就该尽早斩断这些变数,时间越久,我就越下不了手,怎么,难道你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你不杀他,我也要杀他,你我谁杀了大甘定天王又有什么分别。”黑剑白刀回头过,脸上有笑意,只是一双眸子冷的如幽冥深渊一般,“如果方才是我,你会不会也把我推下去?”
“那你最好站得离悬崖远一些。”
“有道理,你总能让我刮目相看。”
“我杀了他,你还是想想他那些鬼卒怎么办的好。”
“死了主子的鬼卒还有什么资格留在世上,就让他们真的变成鬼吧。”
血璃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走了三步,她便又停下脚步:“答应他的十万之数要作数,你若食言,我便杀你。”
黑剑白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淡然回道:“既然你都舍得下手,我又有何不可,莫说十万,二十万亦可,总也要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
血璃走了,黑剑白刀没有走,依旧站在悬崖边,那些份属李落的铁甲精骑一动不动。他皱了皱眉头,隐隐有些古怪的感觉,只是鬼卒之威纵然是声名响彻极北深处的黑剑白刀也不愿轻易招惹,传闻之中若是鬼卒之主身死,这些鬼卒不会有报仇的举动,从哪里来再魂归哪里去,也许会重返太虚幻境,也许就消散在天地之间,谁也说不得准。
数名黑袍人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黑剑白刀冷然说道:“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名黑袍应了一声,悄悄打量了一眼断崖之外,此处险峻,来时他们已经探过地形,从这里掉下去,除非长了翅膀,要么便得是陆地飞仙才能幸免于难,人掉下去,九死无生。
不过该找还是要找,只是雨还未歇,到底能不能找到谁也说不好,不过血璃的狠辣却叫他们都寒了心,只怕那位妖孽比黑剑白刀还要绝情。
雨又下了很久,等到雨停了之后,剩下的人都走了,这平原之上只剩下孤寂沉默的四千余铁甲精骑,那些稻田好似也有熟透的模样,透着灰青颜色。
铁甲精骑纹丝不动地站了足足五天,五天后,雨过天晴的晌午,一名铁甲精骑忽然动了一下,摘下了脸上的盔甲面具,露出一张失水过多,嘴唇青紫的面孔,不是李落又是哪个!
李落几乎是一头栽了下去,拂开稻田,也不管是不是混着泥水,从稻草根脚的泥地里抠出一个小土坑,挤了些脏兮兮的泥水,不管不顾地趴在地上连喝了三大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一边喘,一边吐着嘴里的泥沙,好半天都没站起来。
杀千刀的黑剑白刀,他派人足足守了这群铁甲精骑五天,他猜到应该是血璃用了什么法子,让黑剑白刀对这些铁甲精骑失去了兴趣,又或者他们在崖底找到了那具摔得稀碎的尸体。风车能从梦里带出来,便也能带一个人出来,一个酷肖李落的人,也许那个从梦里走出来的人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不过血璃的决断还是让他不寒而栗,李落怀疑若是那天站在崖边的人是他,血璃也一样下得了手,而且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李落暗骂一声,问候了太白一族的祖宗十八代,新仇旧恨,将来总得讨回来不可。
恢复了几分力气,李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揪着稻子结的果胡乱吞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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