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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之上,一行人艰难的向上逶迤攀登。
应州城塞,外间小堡守军不论,城内守军新军旧部相加,近千军将士卒,现在仅剩的就这么二三十名。纵然其间神武常胜军出身的只不过占一半不到。但是神武常胜军成军以来,一城一地,一场战事当中,损失如此之重,却从来未曾有过!
经过如此惨烈的战斗,现在在这陡峭山路上,每前进一步都显得是那样的艰难。向脚下望,仍能看到不时有弩矢击发,而女真军马乱纷纷的猬集在山道之外,为断后将士逼迫得不能上前。
向上而望,龙首寨亮起灯火,却让人觉得前路不远,就是这点灯火,支撑着大家榨干最后一丝体力,手足并用,竭力向上。
汤怀为两名士卒架着,晃晃悠悠的拉扯上半山腰,终于醒了过来。他睁眼四顾一下,突然就挣扎开来。郭蓉离他不远,站定脚步问了一句:“四哥,做什么?”
汤怀沙哑着嗓门低声怒吼:“还将俺逃命做甚?在燕地,俺逃过一次了!这么多儿郎在俺麾下葬送了,俺怎么还有脸去见显谟,见岳家哥哥?”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呐喊呼喝之声。所有人都转头向下望去,就见女真军阵当中,又组织起一支步战甲士队伍。这个时候正越过射手阵列,直抢向山道。
所有人忍不住都是乍舌。
这女真鞑子,当真都是牲口!以命换命的重甲战士死战今夜从头打到尾,拼掉那么多性命。身在其间,纵然是铁人都得酥了。这些女真鞑子居然还组织得起冲阵!
再仔细一看,火光映照当中觑得分明。当先一名甲士粗壮高大,身上甲胄不仅厚实,还鎏金错银,比寻常军将华丽得多。分明就是女真大将又再度上阵,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银术可!跟随他陷阵的女真甲士,也就二三十人之数。看来是将他身边亲卫也全部都拉上来,才组织起这么一支冲阵队伍。
看明白这一点,众人先是松口气。这般厮杀,女真人也拼到山穷水尽了。这给人吹到天上去的女真鞑子,要不是人多,要不是有孟暖这个叛贼,说什么也压不倒俺们神武常胜军!不高看也不小瞧这女真鞑子,数量对等,和这些女真鞑子俺们有得拼!等显谟带领大军到来,让这些女真鞑子血还血,命还命!
接下来人人又忍不住痛心,断后的弟兄们完了!
现在女真鞑子用射士压制他们,陷阵步战甲士虽然银术可亲自上阵也就凑得起来这么多。可也足够了,在射士掩护下冲进,这些已然伤痕累累的断后弟兄们,只有被这些女真鞑子淹没了。
所有得脱之人都欠他们一命,也欠今夜拼死而战,与敌同殉的那么多勇士一命!
汤怀的挣扎顿时就剧烈起来,他也不开口说话,就是用尽全身气力想挣脱出去,与断后弟兄死在一处。
这个沉默寡言的汤四郎心思简单得很,当日在燕地,他负责监视耶律大石所部,结果为董大郎所袭,兵败重伤侥幸得脱。虽然他从来不说出来,可心中负疚耻辱,从来未曾消褪过。不肯为神武常胜军军将,甘在燕地这艰辛所在为萧言看守基业,就是他赎罪表现。
现在留他镇守应州,结果又是这般结局,让他如何还有脸活着回去?
两名士卒,眼看就要抓不住汤怀。郭蓉大步走过来,看着汤怀,轻声道:“四哥,现在就这么多弟兄们活着,你们要去寻死,我也不活着,就是这句话。。。。。。。。。。。。你要回头,我也一般。”
汤怀一怔,脸涨得通红:“。。。。。。。。。。。。你。。。。。。。。。。。。萧显谟。。。。。。。。。。。。你不一样。。。。。。。。。。。。”
郭蓉淡淡答话:“有什么不一样?看着这么多弟兄在我眼前就这样断送了,你觉得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是燕地军中长大的女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既然活下来,就要亲眼看着这些鞑子的下场!现在开始,谁也不许轻易去死!谁也不许为了保护我,自家送命!死了这么多弟兄,大家性命,现在都是一般!”
汤怀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吐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报仇!”
山道之上,几十名军将士卒死死盯着女真军马抢上山道入口,而断后的儿郎们大呼而起,与他们做最后一搏,全都切齿应和:“报仇!”
郭蓉再不多说,转头就朝上攀爬。一众军将士卒,全都默默跟上,再不回顾。
十三不论什么时候,都跟在郭蓉身边。这个女将军,虽然地位高得很,自家阿爷在她面前都恭谨得很。可是从在云内莫名其妙的投军之后,这个马尾巴年轻俏丽的女将军,就让十三觉得莫名的亲近。
在他模糊的记忆当中,自己在为奚人小牧奴的时候,似乎在自家主人帐中,也有这样一个小姐姐。到了现在,应该也是这位女将军的岁数了。最要紧的是,那个小姐姐,和这位女将军有依稀仿佛的倔犟眼神。为牧奴最深的印象,就是永远的饥恶,可那小姐姐,每次见到他,总会给他寻觅一点吃的。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还会摸摸他的脑袋。
在遇到阿爷之前,这就是他人生当中最为温暖的记忆了。
说实在的,十三还根本没有刻意讨好拍马屁的本事,就是因为这份莫名的亲近感就紧紧跟在郭蓉左右。山道上不必说死战一夜的那些将士,就是从龙首寨下来接应的军将士卒,经过滚山而下,短暂时间的死战,体力都大量消耗,在这山道上攀援得艰难。就十三一个人在山道上步履如飞,小猴子也似的灵巧。不仅照应着郭蓉,还将别人手中的兵刃器械接了不少背着,半点疲累的样子也看不出。
一行人再向上走了几丈路,十三突然站住,低声道:“不对!”
郭蓉在一侧只是闷着头攀援向上,实在也再没有说话的气力。听到旁边十三动静,才站住脚,晃了晃身子喘口气,擦了把已然变了冰凉的额头汗珠,讶道:“怎么了?”
十三不说话,只是指指上面。
龙首寨静静的盘踞在头顶,寨墙上火把上火焰被扯得忽长忽短,映照出站在寨墙上几个黑沉沉的身影,寨门却紧紧的闭着。
郭蓉心下也忍不住一沉,这寨门为何不打开?
可是现在如不上前,难道还有退路么?而且龙首寨高悬山巅,猿媃难度,还会有什么突然变故?许是大部军马已然下山接应,寨中不过只有寥寥数人留守,为防万一,才将寨门紧闭罢?
十三摘下身上背负的器械兵刃,又开始卸甲。郭蓉讶道:“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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