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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他和君璞相伴而行,夜里,一人一马便相依而睡。就这样,走了两天,昏暗的天边,忽然出现了一条连绵不绝的长城。那墙垛、墙的轮廓,看起来如此威武,如此激动人心。这段边墙,修筑在一段连绵不断的山丘上,高耸的烽燧,则修筑在山丘的最高点,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只张开双翅的雨燕,仿佛下一秒,就要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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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梁祯带着哭腔喊道。
“嘶”君璞忽然扬起双蹄,长长地嘶鸣一声,这嘶鸣中的感情,丝毫不亚于梁祯的哭喊。
哭喊声惊动了烽燧中的守卒,有个守卒从烽燧中钻出,跑到梁祯面前的墙上。
梁祯从甲胄中取出那面黑子缝制的军旗,使劲地挥舞着,脸上,早已是浊泪纵横。守卒大声喊着,同时伸长手臂指着西边,尽管梁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从他的动作上来看,西边就是关口所在,只要过了关口,就踏上天汉的国土了!虽然关内,也绝非天堂,然而,那毕竟是梁祯的家乡所在。纵使再黑暗,也比这人命如草芥的夫馀地要温暖一百倍!
边门缓缓打开,金色的阳光在这一瞬间,破茧而出,给立在边门外梁祯、君璞、雪地都涂上了同一种颜色。梁祯一眼就看见,屹立在不远处的上障塞。大半年过去了,上障塞又一次矗立在皑皑白雪之中。只是跟旧年相比,它似乎又衰老了几分。
“哥哥!”章牛给了梁祯一个大大的熊抱,“你……你可算回来了!”
“兄弟,不哭了啊。”梁祯拍了拍章牛硬邦邦的背脊,“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下次,可不许再抛开我了啊!”
“好好好。”
章牛这才露出了笑脸,将梁祯迎进了上障中。大军溃败的消息,就像那极北的寒风,吹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消息极度闭塞的上障,也不例外。据章牛说,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有零星溃卒,摸到边墙外,粗略估计有二十来人。
大半年了,上障的风雪在章牛的脸上,划出了几条深沟,让这只“大葫芦”,变成了大苦瓜。捧在手里的酒坛子,也由芝麻变成了西瓜般大小。而一年的风吹雨打,也让梁祯的气质,高耸的眉骨下,经过战火洗礼的双目炯炯如岩下闪电,再配上一双微微上扬的粗长剑眉,更是尽显阳刚之气。
“我要去令支复命。”梁祯放下一滴不剩的碗,“明天就走。”
“哥哥!”章牛“咻”地站起来,“那姓崔的,早就恨死你了。你现在回去,搞不好,命都没了。”
“败军之人,岂敢苟活?”
“啊,不是。”章牛坐下来,“哥哥,这上障虽小,但起码容得下哥哥的七尺之躯。那令支城虽大,可却没一寸土地,容得下哥哥啊。”
“兄弟的美意,哥哥心领了。”梁祯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木桌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圈,“只是,祯尚有老母在家,若苟活于此,老母怎么办?”
“但哥哥,这败军之罪,可大可小啊。”章牛四下望了望,见无人在意后,身子微微一前倾,“当年,左哥哥若不是隐姓埋名藏在这,说不定,十多年前,就给一刀杀了。”
“唉”梁祯双眉慢慢内拧:“兄弟,按军法,哥哥得在五日内,找崔县长汇报状况,若不去,便是知法犯法。”
“哥哥,三思啊。”
“兄弟,若惜此身,哥哥也不会穿上此袍。”
章牛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梁祯的战袍,绛红色的袍服因染上了血而变得更加鲜艳。
梁祯自己,则看着缠在左臂上那血迹未干的绷带。那一刻,梁祯心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自豪的感觉:为国岂能惜身?
章牛张大了嘴,巨大的喉结动了三五下,但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是粗人不会引经据典地劝说梁祯,话也只会最直白地说,然而最为直白的劝说,往往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别过了章牛,梁祯回到空了将近一年的木屋,木屋中的一床一柜,都还保留着原状,左延年留下的书籍器具,都还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上,只是上面,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久了,器物的形状也变得模糊起来。
“左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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