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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冲盯着阳光房,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师,这次清华美院办的美术比赛,您更看好华婕吗?”
沈佳儒怔了下,才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您跟华婕聊了这么久,不是关于这次比赛吗?”他问。
“当然不是。”沈佳儒盯了钱冲一会儿,路过他身边时,忽然摸了摸躁气少年的头,轻声道:
“你们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同,现在你还太年轻,又处在青春期,总是盲打莽撞,将身边看的到的所有同行,都当做假想敌,心心念念要当第一,处处都想争一争,偏偏争了又不服气。
“等你再长大点,骨子里作为动物的本性被成熟的理性压制,人沉静一些后,就会明白。
“你真正的敌人,并非身边见得到的任何一个。”
“……”钱冲第一次被老师摸头,原本憋了一中午的不甘心,忽然被抚平。
他有些半懂不懂的仰头看向沈佳儒,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回应老师忽然的平和与语重心长。
升至高中起,晚熟的少年便常常有种自己已经明白了世界上所有道理,也逐渐觉醒了想要主导自己人生,夺取身边一切话语权的冲动,变得自以为是,又攻击性十足。
可当沈佳儒忽然不再以对抗、强压的方式与他沟通,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孩童。
懵懂,需要长辈的温柔和看护。
沈佳儒忽然伸手在他头上用力一压,方才的温柔尽消。
“中午觉也没睡,趴桌子上休息一会儿。”
说罢,他抬步上楼,一边走一边交代:
“睡醒的,不睡的,现在就自己找风景开始写生,我二十分钟后下来。”
“……嗯。”钱冲摸了摸自己头,转头看着沈老师背影消失在二楼,才将视线收回,再次转向阳光房里的华婕。
这么半天,少女一动没动过。
……
……
华婕静静坐在阳光房里,脑海中不断回荡老师方才的话——
“色彩丰富是极大的优势,敢用色也让你的水彩画越来越有辨识度。
“但同样的,一些问题也暴露出来,一幅画用色太满,细节太多,会显得拥挤。
“太多内容扑面而来,让人找不到重点,如果又没有自己清晰的表达,就容易越画越庸俗。”
后世有一大批大胆用色的先锋画家,甚至还有大量使用荧光色的。
可盲目复刻这种配色,没有自己的思考,也是不行的啊。
“你的基础打的好,素描关系、空间关系扎实,是好事,但画到你这个程度,已经不需要再在每一幅画里把这些东西都极尽所能的表现出来了。
“画画不是考试,买家和欣赏你画的人也不是考官,你不需要把所有知识点都答在纸张上。”
上一世,她画画一直都是如此。
想要在任何一幅画上,将自己理解的所有结构,所有色彩,所有知识都呈现在画上。
仿佛不这样,就无法证明自己学的多扎实,多会画
画一样。
越是急于证明自己,越丢失自己的特色和风格。
人能在一幅画上表达的东西总是丰富又有限的,无法‘舍’,便难以‘得’。
上一世,她终于慢慢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画匠。
反而是重生回来后,她越画越放松,慢慢找回了些通过画作传递情绪情感的能力。
但……还是不够吧。
“现在,其他人都在做加法,但你的进程已经跟他们完全不同了。
“华婕,你要开始学会做减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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