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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即便昏厥了,双手依旧拥得紧,无知无觉将女尸发胀的皮肤撕裂,指甲里嵌入了她的血肉。
两个小厮将公子抱住,最后敬畏又纳闷地看了一眼墙角里的右相,退了出去。
停尸房内只剩下两个差役,和面无表情的柳觊绸。
差役恭敬地唤了两声大人,却被他挥退了。
柳觊绸像是从一场梦里,被他们叫醒了,他扶着轮椅,蹒跚站起来,一米八多的男子,踉跄了两步,最后倒在地上,他从地上一点点爬起来。
空空荡荡的停尸间,差役都守在外面,只余下他们两人。
一男一女,一生一死,一个静静躺着,一个垂死爬着。
他终于攀附上那窄窄的木板床,苍白的指节抚上那肿胀扭曲的面庞,一点一点抚摸着她的眉眼与鼻唇,像是将她与自己梦境一一对应。
僵硬停滞的某根神经,一丝一毫,开始工作,开始被触动,柳觊绸的喉间,溢出一声悲鸣。
像是失去伴侣的大雁,绝望无助,只有盘旋着伴侣的尸体不愿离开。
“小七,小七……贺春晓,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他眼眸破碎又空洞,低低叫着,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又被冲刷过去,他轻轻扣住她的手,喃喃:“你让我珍重,珍重什么……”
“阿柳一生所珍重的,除了你,还有什么……”他收紧手指,紧紧捏住她的手骨,眼泪不断从眼尾滚落,那根鲜妍的花卉,折断了花茎,淌出血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贺小七你睁开眼,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柳觊绸张大嘴,仿佛被什么扼住了脖颈,束得整整齐齐的墨发都散乱下来,龙章凤姿的右相大人,落魄得像是一无所有的阶下囚,那聪慧机敏的玲珑心救不活他的贺小七,他也想不到其他法子。
“贺小七,我心悦你。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我偏要说,贺春晓,我心悦你,我心悦你,我心悦你。一千次,一万次,千千万万遍,我也要说。”
“你烦我……你骂我,你打我。可我偏偏心悦你,即便无法嫁给你,可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月圆月缺,我的脑子里,我的心怀里,都想要身旁有你。阿柳十岁,二十岁,叁十岁,一百岁,也是贺春晓的阿柳。”
“我说了这么多遍,你应当无比讨厌我了,那就不要放过我,九泉之下,也来讥讽我,欺辱我……”
因缘际会,他只能远远守望,柳觊绸可以接受这一辈子就这样遥遥相望,可不能接受天各一方。
钝钝的铜簪绢花,褪色的粉白如丧花,他拨开了胸膛的衣襟,面不改色,将那绢花的尾簪一寸寸,抵入胸膛,穿透一层层肌腠,直到刺破了那鲜活温热的心脏。
窒息般汹涌的痛苦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神情,柳觊绸抿着唇,那闲雅的眉宇间,郁气散去,唇角抿出一抹腼腆干净的笑容,将脸颊贴在了春晓的手边。
要跑得快一点,否则,怎么在黄泉路上,追上她。
褪色的绢花被鲜红染红,艳丽刺目。
春晓从前,总觉得柳觊绸长着一张精致到有几分早夭之相的脸,总觉得这样的面相,总有几分饮恨而终的意味。
而现到终了,他却不是饮恨而终,而是甘心赴死。
不论身上有多少荣光或是责任,所有的拴着他的枷锁与桎梏,都阻挡不了他的奔赴,所有的阴谋算计,韬光养晦,在失去了她之后,都失去了意义。
右相柳燕君,前半生求而不得,却好在死得其所。
(二周目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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