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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中好几户人家,多被赤眉贼掳掠殆尽,连种子都不曾留下,总得有个活路啊!”
“如今陛下发檄文征讨赤眉,需要民夫义兵协助,当兵,就有粮吃!”
“更何况,这也是立功为官最好的机会,我听说,读书人入伍者打完仗,更已在县中谋官职。”
向子平性格骤然大变,从一心避世,变成了积极寻找良机,毕竟往后一家几口人,就全得靠他了。
来年那盏椒柏酒,他一定要让兄长喝上!
嫂嫂也没办法,只能听向子平的,给向子平找来了他兄长的甲,穿上后感觉稍稍有些宽大。
等他临出发时,三个扎着发鬟的孩童都聚在院子里,侄儿侄女对他依依不舍,嘤嘤哭着。
倒是年纪稍大,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小外甥,竟将挂在门上的桃符取了下来,塞给了向子平。
“这是何意?”
向子平看着小外甥。
外甥仰头道:“舅父不是说过,桃都山上有颗大桃树,盘旋弯曲三千里,树上有只金鸡,太阳照在树上,金鸡就啼叫。”
“桃树下有两个神人,一个叫郁,一个叫垒。他俩手里都拿着苇索,在伺察为害作恶的鬼魅,抓到了鬼就将它杀死,于是人就将两位神人刻画在桃符上,鬼见了就怕。”
“里中都说,舅父要带众人去打赤眉鬼,我试过了,赤眉鬼不怕粪,不怕臭。”
“可桃符应是怕的!”
向少平蹲下来抱着三个孩子,肩膀耸动,鼻子酸溜溜,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却又将桃符挂回了门前。
然后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佩剑——这终于不再是装饰了。
“我有它就够了。”
赤眉不是鬼。
他们是人。
“人被杀,就会死。”
而人被饿,就会疯,失去心智,会变成“鬼”。
赤眉饿得疯狂流窜,但遭到洗劫的河内、魏地百姓没了粮食,也疯了,一向尽力避开战端的他们,抹干泪,听到檄文后,竟也拎起柴刀,要加入魏军民兵的行列。
他们犹如一条条涓涓溪流,汇入了汹涌向北的涛涛大浪中,那是第五伦东拼西凑的部队,目前只能以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
向子平他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拆了一整个县城的门板,重新搭建被赤眉军烧毁的淇水浮桥,而魏皇陛下的御驾,就从桥上驶过,抵达了魏郡。
再往东走十几里,黄河故道赫然在望,它像是巨蛇在平原上爬行留下的神迹。
第五伦在戎车上看着这巨大的伤痕,这母亲河哟,不管看多少次,他心中都能深受触动。
“赤眉、铜马,最初都是黄河决口造就的难民。”
“而他们也像无人治理的黄河一般迁徙流亡,如一条盲动的巨蛇,身躯横扫幽州、兖州、冀州、豫州,将压在他们头上的坞堡碾平,也打碎了一切秩序,顺便殃及十倍百倍于己的无辜者。”
于是这浊流越来越大,仿若要席卷天下!
但黄河,终究还是要被驯服,被治理,被约束在固定的河道中。
第五伦在戎车中站起身回望,一旅中央军戍卫精锐,一个师的河内、河南郡卒,外加张宗统帅的各县民兵、乡勇、豪强武装,凑起来有一个军。
这汪来自河内、魏郡的清流,能最终降服汹涌乱冲的浊流么?
“能,一定能。”
第五伦告诉自己,同时仰起头望着冥冥苍天,想起刘歆的那句诗:心涤荡以慕远兮,回高都而北征。
也想起了多年前,迟昭平悲壮跳河那天,自己对着滚滚大河,立下的誓言。
“正如我相信。”
“黄河水终有一天,会重新变清!”
……
PS:今天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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