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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纳闷。高中队又回头怒吼:“收拾你的东西,马上滚蛋!”然后他就上了自己的王八小吉普,开走了。我知道我赢了。因为我看见他第一次不再摆那个鸟架子,他急了。
我就径直收拾自己的东西。谁也不敢跟我说话,都默默做自己的事情。那几个训练军官和士官也不说话,就是在门口咬牙切齿,我知道他们绝对想锤我,但是连狗头高中队都没有睡我,他们也不敢随便锤——主官不说话,你随便锤是要自己担责任的;主官说话了你就真的是随便锤,当然不能锤成重伤,锤死了更不行,轻伤主官就担责任。真正的野战部队不拿互锤和群锤太当回事情的,我进了狗头大队还是很锤了几架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处分。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座在床上等人把我送走。半个多小时后,我的弟兄们被带出去了,他们谁都不敢多看我一眼。我还穿着我的陆军制式丛林迷彩作训服穿着胶鞋一个人坐在车库里。
但是我不害怕。因为我是为了我的陈排!我要报复这个鸟大队!然后车响,狗头高中队进来了。我就起立,毕竟他是少校,部队的规矩我要遵守。狗头高中队看我半天:“跟我走。”我就拿自己的东西。
“不用拿你的东西,有人要见你。”
我很纳闷,谁啊?
狗头高中队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了。
去就去!怕个鸟!顶多是找人锤又不敢锤死我!我就出去了,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高中队一言不发开车。
车子经过了我的兄弟坐的卡车。马达着急地看我。弟兄们都着急地看我,连那三个少尉都着急地看我。全都站了起来。
但是我不害怕,我回忆当时的神态鸟得绝对是不可一世。
我把这个自从成立以来就鸟气冲天的特种大队狠狠地玩了一把!虽然我自己也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为我的陈排报仇了!
车子进了自动的铁门。
一个崭新的世界打开了。
其实打开了,你就发现,也是解放军营房。只是人不一样。我看见兵楼门口,各个中队分队的官兵都穿着配着彩色臂章和胸条的迷彩服和贝雷帽,大牛皮靴子擦得锃亮,抱着那种弹匣子在后面的自动步枪准备列队点名,显然在准备即将开始的新队员授枪入队仪式。他们的脸和我们连的弟兄一样,都是黝黑消瘦朴实的。憨憨地笑着互相说着话,也跟兄弟一样。带队的干部也是很和蔼地和弟兄们说话,不时看表,看看差不多了,一吹哨子,马上全都安静。
队伍横成行竖成列显示良好的军人素质。
军姿站如松挺胸脯显示优良的军人作风。
报数一二三四直到最后一个喊的山响,显示勇猛的军人气质。然后在各自的兵楼前先唱个歌子,过得硬的连队过的硬的兵预备——起!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过得硬的战士样样红……把歌子唱得跟狼嚎一样,我熟悉的军人队列合唱艺术。我有些诧异。不像想象中那么操蛋啊?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兵啊?就是都是士官而已啊?
但是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我的小步兵团里面的侦察连,属于我的苗连,我的陈排。还有我的小影。总之我不属于这个鸟特种大队!他们再好也是鸟大队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我心一横什么都不看就坐车进去。
我们过了特种障碍场,过了停在角落的那架破民航客机壳子,过了用来滑降训练的高铁塔,还过了好多我没有见过的劳什子。
但是我不为所动。高中队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但是我知道他气得够呛。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我心里有点内疚,但是一想起我的陈排的腿……不!陈排的腿就是为了这个鸟大队残废的!要是没有这个鸟大队陈排就不会残废!
我就心硬了,爱谁谁吧,反正就100多斤了,想怎么锤怎么锤吧。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松柏成行,路边有花圃,种着白色的兰花,我没有想到这个鸟大队有这种显得很有情调的地方。我正诧异,车在穿着毛料制服的卫兵之处的一个门口停下了。高中队下车:“下来!”
我就下。他不理我,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卫兵给他敬礼,但是我一过来就放下了。我还得给他们敬礼,因为他们是班长。然后我走上一个很长的台阶,迎面的一个小小的广场上有一堵墙,墙上刻满了字。最上面三个大字:“荣誉墙”。墙前面有一个长明灯,两边都有穿着毛料制服的卫兵站岗,一动不动表情严肃。我就再是新兵也知道这是任何部队老祖宗安息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狗头大队会有这么多安息的烈士吗?
我们没有在这堵墙前面停留,直接绕过去到了一个大厅前面。我诧异地发现除了卫兵,那个广东士官也站在门口,一身迷彩大牛皮靴子挎着手枪。我高兴了碰见熟人了起码不会挨锤了,我向他笑。他根本不理会我。我很纳闷,怎么了这就不认识了?送花儿给我的时候多热情啊?我来不及多想,就跟高中队进去了。但是高中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有人等你。”
我一怔,但是一想进就进,大不了一阵锤而已。我就进去了。卫兵就在后面把门关上了。满墙的照片,都是军人,有黑白的,有彩色的,有战争环境的,有和平环境的。都是年轻的脸孔。我来不及细看,因为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宽广的背影。
军工老大哥!原来你想见我?我想喊但是又停住了。
这个背影站在墙上的照片前面看着,什么都不说。他也穿着迷彩服黑色贝雷帽大牛皮靴子,我开始诧异了——军工有这么牛X吗?一个少校中队长来接我?
那个背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又看见他的旁边丢着新的叠得好好的迷彩服,贝雷帽、臂章和胸条还有宽腰带都放在上面,那双跟我脚一样大的牛皮军靴就整齐地摆在旁边。我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军工老大哥慢慢转过身。我看见了黑色贝雷帽下面的大黑脸。
但是没有笑容,是……伤心!是的,深深被刺痛以后的伤心。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军官绿色软肩章……两个黄色杠杠,三颗黄色星星……
上校!
我傻眼了。
大黑脸就那么看着我。
严肃的但是掩饰不住的伤心。那种伤心我一辈子忘记不了。我一下子失语了,我知道在狗头大队只有大队长和政委是上校,但是政委去北京开会了,所以面前只能是大队长。我脑子怎么也没反应过来——军工老大哥等于特种大队上校大队长?!
大黑脸看我半天,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浑厚低沉,但是还是能听出来被深深刺痛后的伤心,深深的伤心。大黑脸看着我,缓缓地低沉地严肃地但是却伤心地问:“你为什么不当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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