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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中下旬的北海洋面上天气阴沉,波浪汹涌。
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出海的好时机。即便是在当年两次英荷海战期间,双方的主力舰队在冬春时节也很少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取而代之的是小型私掠船的活跃),原因就是每年这个时节北海洋面上风高浪急,根本没法大打出手。
犹记得那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船队绕过英伦三岛返回阿姆斯特丹,途中走漏消息被英国人截击,不得不停靠挪威卑尔根港,最后还是依靠北海春天那恶劣的天气冒险返回国内的,而且还因为大风浪颇是损失了一些商船,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东岸舰队依旧从布鲁日港出发,在联合省与英格兰之间的海域进行着巡弋。他们甚至还截停了一支从巴达维亚驶回的东印度公司商船队,并在对其进行了检查后方才放行。除此之外,一些从英国驶往联合省的商船也遭到了东岸人的抽检,虽然最终都放行了,但这毫无疑问激起了英荷两国的不满。
这个时候,甚至就连共和派都坐不住了,他们又派出了泽兰省议员范贝弗宁赫,到弗利辛恩港东岸临时代办处进行了交涉,要求东岸人不要“妨碍正常的商业行为”。范贝弗宁赫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因为他们的支持者、金主什么的主要是大商人的缘故,对东岸人这种行为实在受不了,共和派议员们无法,只得上门请求东岸人收敛一下,否则他们将降低部分对东岸海军出海的补贴。
莫烈鳗也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傻逼。威廉三世的德意志雇佣军尚在荷兰省的霍伦、恩克赫伊曾两港待命,未曾出发,东岸人就这么急吼吼地出海了,确实有些不妥。不过这事其实也挺矛盾的,威廉三世的人马何时出发其实主动权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即便这两个港口附近有无数共和派的眼线盯着,随时汇报动向,东岸人也无法确保能够在其出发时进行成功的拦截,因为消息传递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对方出海后,航向如何、目的地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茫茫大海之上,想要成功抓到威廉三世的船队,这需要逆天的运气。
所以,上述原因造成了东岸人目前的纠结。他们明知道当场拦截威廉三世的可能性极小,但依然不愿意放弃这种可能性,因此始终派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战舰在海上巡弋着,一方面宣扬一下武力威风,一方面打算看看有没有运气,能不能拦截到威廉三世的船队。要知道,英国那边的贵族、商人、教士们早就上表请求他出兵了,威廉三世是随时可能走人的,这从目前云集到霍伦和恩克赫伊曾的大量荷兰船只就能看得出来。
东岸人的舰队,总不能开进荷兰内海艾瑟尔湖去进行拦截吧?那样可就是要得罪目前持中立态度的很多荷兰海军官兵了!以目前相对微妙的局势而言,殊为不智!这又不是保家卫国,东岸海军可没有为了共和派而与英荷海军拼死搏杀的义务,因为那样最终得便宜的只能是法国人。
而说到法国人,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虽然之前他们拒绝了东岸大使林定之请求不要入侵德意志或南尼德兰的建议,但在听闻东岸海军大舰队抵达布鲁日后,法王路易十四第一时间派出了心腹重臣、战争部长卢瓦,来到了这座他们曾经占领过的城市。
卢瓦的任务是说服东岸人与他们结盟,共同组建舰队攻击英格兰、荷兰的海军,这令特遣舰队司令莫烈鳗上校有些诧异。他觉得,大概是因为东岸人摆出了一副针对奥兰治亲王的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法国人误以为大家有合作的空间了吧?你法国人自己放弃了派兵援助詹姆斯二世——当然詹姆斯二世也拒绝法国出兵英格兰,毕竟他并不是那种为了王位可以引狼入室的人,这也是历史上他最终被威廉三世放走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并未实质上损害英格兰的主权和利益——现在又舔着脸上来要求合作,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啊!
莫烈鳗在于下属们商议之后,觉得法国人可能还是觉得单靠自己的海军,可能无法同时对抗英、荷两国的联盟,因此想拉上东岸人一起,增强自己这一方的底气。不过,他也了解到,目前法国人的扩张重心还是在陆地上,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莱茵河流域,那么又怎么可能倾尽国力来和英、荷海军打仗呢?这怕不是想把东岸人当傻子,作为炮灰去和英国人、荷兰人互相消耗吧?
出于这种考虑,莫烈鳗上校提出共同对付英、荷海军不是不可以,但这联合行动的舰队指挥权必须交到他手中。他甚至直言,虽然东、法两国在某些战略利益上面一致,但很遗憾双方之间一点互信都没有,所以必须由他来指挥两国海军。很明显,卢瓦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最终只能怏怏不乐地返回了巴黎。
而跳过这段小插曲,1688年11月23日,东岸海军巡弋舰队在英国第二大城市诺维奇东南海域截停了一支英国船队。他们在海上观察时,发现这是一支商船队,本来没当回事,只是例行检查一下而已,不过这些英国人却拒绝了东岸海军的登舰检查,同时还将许多火炮推了上来,直接开始了炮击。
东岸人对英国人这种决绝的反应有些懵。不就是例行检查一下船么,有必要这么激烈地反抗?同时他们也有些兴奋,奶奶个熊,正愁没借口找你们这帮孙子的茬呢,这倒好,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包括“清道夫”号三甲板战列舰在内的十余艘战舰一拥而上,用猛烈的炮火将两艘英国商船送入了海底,同时还俘获了最后一艘英国船,并在其上抓到了一名英国国会的特使、来自斯宾塞家族的商人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斯宾塞是伦敦大商人斯宾塞家族的成员,在伦敦经营一家造纸厂。这次前往荷兰,是过去催促威廉三世尽快出兵的,不料在外海被东岸海军战舰拦截,不得已之下下令三艘武装商船开火,试图借着已近傍晚的天色逃离(入夜后逃跑就会变得很容易),但最终还是很悲剧地失败了,本人也被东岸海军抓获。
“清道夫”号舰长第一时间将道格拉斯本人送往了布鲁日港,交由当地的国家情报总局的官员进行审讯。与此同时,他们也向莫烈鳗上校发出了警告,指出威廉三世随时可能出动军队登陆英格兰,东岸海军必须加强警惕。
莫烈鳗上校对此也比较重视,他第一时间行文已经返回加的斯的驻欧全权特使高文刚,向他请教意见。同时,他也派海军中校周瑜带领一部分主力战舰离开了布鲁日港,前往事发海域汇合,共同应对英国人可能会有反弹。
11月30日,英国人尚未作出正式反应(最大的可能是尚未得到消息),一部分葡萄牙雇佣军已经乘船抵达了弗利辛恩港,而莫烈鳗也一个月内第二次造访了这座城市,与共和派特使范贝弗宁赫进行了沟通。
范贝弗宁赫秉承范博伊宁根的意思而来,在双方就荷兰最新局势闲聊了一番后,莫烈鳗上校再次建议共和派抓牢军队,并与各个城镇的民兵首领维持一个相对良好的关系,以便在未来局势发生巨变时得到这些人的支持。
另外,东岸陆军(含各种杂七杂八的雇佣军)已经陆续抵达弗利辛恩,总数已经超过1500人。未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超过4000名士兵抵达,但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雇佣军来对抗威廉三世。莫烈鳗甚至询问起了之前范博伊宁根提到的前往瑞士招募雇佣军的事情结果如何了,他更是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不行的话,南尼德兰还可以就近招募一批雇佣军,以增强他们的实力。
范贝弗宁赫对此支支吾吾,让莫烈鳗很是头大。怪不得这帮孙子斗不过威廉三世呢,这优柔寡断的作风真是坑人,而且太过醉心于搞政治和舆论。德维特时代尚且能有一丝血性,如威廉三世的老爸当年想造反,直接将就以国家大义的名分收拢了很多军官,然后直接将军队包围、缴械。德维特的兄弟科内利斯·德维特更是荷兰的海军上将,在海上与英格兰人面对面厮杀过,当时的共和派,是何等的豪情壮志。结果现在呢?真是一蟹不如一蟹,全特么是些干大事而惜身的主!
“奈梅亨的德意志雇佣军才不过两万人,而且装备也很一般。我们可以负责集结个六千人抵达荷兰,你们只需从瑞士拉个五千人以上就可以了,我确信可以靠这一万余人击败奈梅亨的德意志乡下农民,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威廉三世从德意志雇佣士兵过来镇压国内局势,本来就坏了规矩,唾骂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们从他国雇佣军队,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莫烈鳗觉得自己不得不给他们加点压力了,只听他说道:“希罗尼穆斯,请帮我转告范博伊宁根议长,三级议会才是联合省理论上的最高权力机构,他有充分的权力邀请我们进驻各个重要城市,而这也正是他应该做的。”
“好的,我会转告的,事实上正如您所说,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希罗尼穆斯·范贝弗宁赫点了点头,说道:“关于资金的问题请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筹集到了一千万盾,过几天就支付给你们。而且弗利辛恩的战备物资仓库里的东西,暂时也可借用给你们,以后就从雇佣费里面扣除好了。你们——要小心驻扎在奈梅亨的那些普鲁士人和萨克森人,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谢谢你的提醒,我想我们的陆军官兵们会注意到这一点的。他们都具备专业素养,并且在乌克兰战场刚刚经历了战火的考验,经验不成问题。”莫烈鳗上校微笑着说道:“另外,我希望三级议会能够影响贵国的海军,使其不要与我们敌对。我们对贵国没有恶意,只想阻止威廉三世前往英格兰登基,并不想与贵国海军交战。或者说,你们喜欢等威廉三世离开荷兰后,再在国内抢班夺权?”
“不,没有必要。现在国内的舆论已经对威廉三世很不利了,特别是在他挪用资金的丑闻暴露后,就连教会都不再支持他了。他现在非常不妙,除了去英格兰之外别无他途。商人、手工业行会、教会及市民团体都对他很厌恶,我们有信心夺回政权,废除他的执政职位。”范贝弗宁赫听了后连连摆手,说道。
莫烈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事实上他很怀疑这帮共和派分子的话,商人、手艺人、教会、市民的反对顶个屁用!最关键的军队是什么态度,这方面至今一直模棱两可。莫烈鳗只能倾向于认为有些官兵反对奥兰治家族,有些则支持。不然的话,奥兰治亲王不必急吼吼地从德意志调兵进入尼德兰,威慑各方(名义上是保卫联合省的安全)。同样的,如果军队真的一点不支持威廉三世,他也不可能调动大批海军战舰和武装商船,帮他运输士兵前往英格兰,虽然这里面得到了不少大批发商、大银行家们的支持。
“希望真如你说得这么乐观吧。接下来一段时间,北海洋面会变得风云变幻,七省联盟的地面上也可能会爆发武装冲突。我是真心希望,我们的军队不会与贵国军队交战,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这一点,真的需要你们费心了。”莫烈鳗上校握住了范贝弗宁赫的手,说道:“这次是最好的机会,一定要成功,你们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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