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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芳道:“还在琢磨,要讨殿下欢心越来越难。谁像他似的没正事儿,见天折腾好玩的。”
庭瑶休息够了,又开始看书。庭芳不欲打搅,想着自家屋里应该凉了下来,就用扇子遮了头,往自己房间里去。哪知夏波光跟了进来,死乞白赖的要玩福王送的盒子。那个本就可以拆装,庭芳只得把盒子扔给她:“拆八百回了,不嫌腻?”
夏波光头也不抬:“不嫌,好玩。姑娘能想个旁的么?”
“等你姑爷想去。”
夏波光郁闷的道:“姑爷怎么还不回来呀?”
庭芳:“……”
“姑娘……”
“嗯?”
夏波光张了张嘴,又不说话了。
庭芳盯着夏波光看了半日,问:“你有心事?”
夏波光的手顿了顿:“没什么,有点想家。”
庭芳怔了下,夏波光有家么?
夏波光扯了个笑:“我是九岁上头被卖的,原先……乡下妞,不识字。”
“家里遭了灾么?”
夏波光垂下眼:“嗯,徽州大旱,要么卖我,要么卖地。我也不值钱,两石米罢了。今日听人报大姑娘,徽州大旱,求减免赋税。不知家里怎样了。”
庭芳问:“恨么?”
夏波光摇头:“不卖了我,早饿死啦。做什么都比死了强,我现在过的挺好。太太也疼我,姑娘们也待我好。我其实想问姑娘,在徽州有认识的人么?我现在过的好了,想……帮帮他们。可想想还是算了,连续几年收成不好,谁知道在哪里呢?我那会儿还不识字,不知道我们村叫什么。”
“你原先叫什么?”
夏波光沉默了一下,才道:“大妞。”
庭芳苦笑:“这可没法找。”
夏波光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真希望他们还活着。”
这种事,真没法安慰。庭芳轻轻叹口气,百姓如蝼蚁,竟是连卖女儿都显的温情。不卖了,难道炖了吃么?荒年的女孩儿还有条生路,男孩儿只好饿死。夏波光再委屈,也算灾民里顶幸福的一个。庭芳垂下眼,她也想家,可她永远回不去了。
夏波光抹了把泪,低落的道:“给姑娘添麻烦了。”
“没什么,有机会替你找找。”庭芳道,“只你也别报多大指望。再有,买你的人家,总有契,你没看过么?”
夏波光道:“倒了三四回手,谁还记得?头一个买我的不是本地人。他们专门贩人的,好利一双眼。我脏成那样还又瘦又小,都被他们揪出来了。”
庭芳嘲讽:“他们呀!此事,你找我爹撒娇去。先问送你来的人,看在哪里得了你。爹妈直接卖了你的反倒不好找,他们专贩人的,江湖上都有名有姓,不过花点银子罢了。但你不能现在提,过二年吧。咱们家现在风口浪尖上,天天被人盯着呢。”
夏波光点头:“我知道。”说着又笑,“每回见姑娘带着弟弟妹妹疯,就想起我小时候。也是那样在田埂上跑。不听话了就揍。我家也有田的,就是遭了灾……”
徽州大旱,从春天到七月,滴雨未落。大旱、民乱,常常十户九空。夏波光的家人存活的希望太渺茫,所以才会想,才会哭。两千万的岁入,并非朝廷不想多收,不想奢华,只是真的没办法再刮地皮。为了一家一姓的天下主位,把农民绑死在土地上,打压一切工商业,导致毫无抗风险能力。明以后的统治者太恶心了。便是你卡死了农民的脖子,不也没活过“弱”宋么?□□压倒一切,到□□压垮一切(1吴晓波语),六百年的民不聊生,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有一个人反省过么?千古悬案,此题无解。
次日,正是大势至菩萨圣诞,各个庙宇都挤满了人。叶家没空去上香,清晨打发了婆子出门。庭芳在学里听课,就有丫头回报:“姑娘,福王妃使人来接你了。”
庭芳看了看刻漏,皱眉,大清早的又有什么急事?严春文不会这个点找她,那便是福王。庭芳悄悄起身,回房换了件出门的衣裳。走到二门,就看到严春文的陪房。彼此见过,踏上了福王府来接人的马车。
福王府距离叶家并不远,京中权贵扎堆儿住,都是紧紧围绕着皇宫而居。今日稍微走的有点长,庭芳心道:堵车绕路?
马车忽然一顿,庭芳惊觉,正欲掀帘子,就见两个莽汉冲了进来。
庭芳袖子里的臂弩即刻发射,却是只能射中一人,狭小的车厢里,灵巧被全面压制,体能占了绝对优势。庭芳还来不及逃,就被人死死摁住口鼻,不能呼救。那人艰难的制住她后,一个掌刀打在她的颈部,整个人顿时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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