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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官员云集,一年到头月月都有四五回宴请,但能请动庭芳的却是不多。再则,请了她就不好意思肆意玩笑。寻常良家妇女上了席,他们只怕还更放肆些,但这么一个隔三差五在自家招待皇帝的主儿,谁敢冒犯?休说昭宁帝,在场多半儿都不够给徐景昌收拾的。只好把正经发挥到了十二分,酒席便没那么有趣儿了。
到了袁首辅这等品级的又是不同,横竖在他家吃酒,都是严肃的。除非遇见那等放荡不羁的阁臣,否则都绷着弦,不然说错一句半句话,被一大群上司记住了,那就不用混了。
庭芳最不耐烦坐轿,依旧骑马。可怜她会骑射的丫头全在南昌,只得带小厮出门。京里跑马不快,庭芳慢吞吞的跟在陈氏轿子边上,行到了袁首辅的府邸。进得大门,两边就分开了。早有人远远看见她就往里头报信,庭芳才过了一道门,袁首辅就亲自迎了出来见礼。
带着郡主品级的太傅,在场就没有不冲她行礼的。被请至上座,庭芳扫过一眼,全是糟老头子,一个小鲜肉都木有,心塞!
袁首辅坐在庭芳的旁边,寒暄道:“太傅看着渐好,我等就放心了。”
庭芳笑道:“谢阁老惦记。今日阁老寿辰,我却是吃着药,不得饮酒,只得以茶代酒,聊表心意,请阁老见谅。”
袁首辅忙道不敢。
庭芳端起茶盅:“乐只君子,福履绥之。”说毕一饮而尽。
“借太傅吉言。”袁首辅也亮出了杯底。
又有旁的官员来上寿,次后是袁家子侄。酒过三巡,一声锣响,台子上的戏班子开始唱了起来。庭芳最不爱看戏,此刻也只得忍了。要做官,这等交际便不可少。
在场也没几个认真看戏的,位高权重的自是巍然不动,官阶稍低或是那些没入仕的晚辈,瞅准机会开始串席进酒。
严鸿信离的不远,就问庭芳:“太傅可知登来何时进京?”
庭芳笑道:“劳严阁老惦记,海南山高水远,只怕得到年底才见的着。”
严鸿信摸着胡子笑道:“他欠我一顿酒,我再不忘的!”
庭芳道:“待家叔家来,我必要开宴,严阁老若是不来,我就使人打上门去。”
兵部高尚书插言道:“叶太傅,听闻南昌制衣都用机器,是也不是?”
庭芳道:“也不全是。”
高尚书就是想搭话,便道:“说的神乎其技,下官想观摩一二,也不知哪日京里也开上一家。”
工部焦尚书忙道:“我们才正儿八经想取经,不独成衣厂,徐都督办的那玻璃厂、木工厂可谓惊才绝艳。如今差不多的人家都开始用玻璃做窗子了,比窗户纸不知好多少。”
庭芳笑道:“可惜暂烧不出大块的,还似同往日明瓦一般拼接。日后还得问焦尚书多多请教。”
话音未落,刑部钱尚书也凑了过来,拱手道:“听闻太傅一手好字,不知可否赐笔墨一副?”
围观众高官皆起哄叫好。庭芳一脸冷汗,幸亏练过童子功,不然今日非被这群人渣耻笑到死不可。袁首辅见庭芳没拒绝,忙使人备笔墨。不多时,就有两个小厮捧着笔墨而来。刑部钱尚书亲摊开了纸,请庭芳落笔。
庭芳鄙视这帮想看热闹的人,就忘了她曾是阁老家的小姐吗?只要字儿别太难看,她的年龄摆在那儿呢,谁好意思对她用老吏的要求。上回她家办宴,被昭宁帝搅和了半日,又还有徐景昌那头一串子勋贵的人脉,大家也就规规矩矩的拍马屁。今日算庭芳头一次在文官堆里社交,万一出了状况,可是要被人笑一辈子的。
好在庭芳的心理年龄跟这帮糟老头子差不多,不至于绷不住。深吸一口气,执笔、沾墨、运笔。只看架势,就有人开始叫好!庭芳懒的理会,因临近中秋,写的便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阁臣韦鹏云探出头去,只见字迹纵横挥洒、清丽欣长,暗道:还不错嘛!
袁首辅赞道:“家学渊源!”
庭芳写完搁下笔,笑道:“比家祖差的远了。”
陈凤宁不咸不淡的道:“还须得练。”
庭芳笑着应了。
众人眼神乱飞,都知陈凤宁与庭芳不合,说话竟是如此平和。不应该啊,叶太傅年轻气盛,连皇子都敢出手收拾,怎地就这么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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