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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芳跟着庭瑶回到东院,庭瑶去陈氏屋里打了个招呼,就回房穿衣打扮去了。庭芳倒是不用回房,她在陈氏屋里有一整套东西,径直就坐在陈氏的梳妆台前,由丫头替她收拾。才梳好了头发,胡妈妈就进来问:“四姑娘,二姑娘哭什么呢?可是学里受气了?”
庭芳道:“老太太要带我们去房家做客,打头的几个没算上她,她自然要恼。现在孙姨娘处哭?”
胡妈妈听完顿时无言。想要跟着出门多大的事儿,要哭也得到太太跟前哭,太太被哭的心软了,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怎么样也能跟着去了。跑到姨娘跟前哭有啥用?尤其是孙姨娘一世都不招人待见,除了抱怨几句老太太偏心眼,把她往更不好的方向拐,还有什么好处不成?怪不得老太太不愿带她出门,这么笨,带出去丢人吗?
陈氏没插话,她今儿月事来了,整个都蔫蔫儿的。一来是肚子不大舒服,二来是心里更不舒服。跟大老爷混了两个多月,硬是没怀上。她能感觉到大老爷不耐烦了,两口子本就处的不好,这么硬来两个人都难受。估计没多久,庭芳就能搬回上房起居了——大老爷能忍几个月是极限。陈氏看着小八的画像怔怔出神,好容易来了个,又回去了。果真是注定命里无子么?
庭芳余光瞥见陈氏又对着画像发呆,暗道不好。趁着没换外头的大衣裳,蹦到陈氏跟前,笑问:“娘,我今儿梳了新鲜发髻,你看好不好?”一边说,一边冲胡妈妈使眼色。胡妈妈接到线报,悄悄儿退出去了。
陈氏被庭芳吸引了注意力,却道:“别闹我,我身上不大爽快。”
庭芳看到陈氏手里抱着的汤婆子,心中了然。大热天的也只有每月那几天需要抱汤婆子取暖。摸了摸陈氏的额头,月事期间最容易感冒,还好没有发烧。看着丫头们都在外间,便低声抱怨道:“爹爹好烦,每晚都来,你都没空练神仙操。依我说白天抽空儿练练吧。前几个月你都不肚子疼的。”
陈氏被庭芳逗笑了,也放低声音道:“小鬼精灵儿,你爹不来,你更嫌他烦,打量我不知道你呢。你说那神仙操练多了,真个能助生育?”
庭芳登时噎住,想了好半晌,觉得不要给陈氏无谓的希望比较好,才道:“都是天注定的,神仙操只能让您顺利点儿,没说能添丁。具体我忘了啦,多早晚的事儿了。”
陈氏哭笑不得:“这也能忘!”又想了想,道,“也是,多半东西你都忘。神仙之事,总是有玄机的。”
庭芳知道她说的是小八“回家”之事,故作迷茫,只劝道:“别的我不知道,只一条儿,神仙操原就是特特要我教给你的。此事不能大意,咱们不能辜负神仙的心。”
一语提醒了陈氏,当初学的时候,可不是特特说要教她的?她丢开了好几个月,神仙不会恼吧?立刻道:“你说的很是,既你爹晚间要来,我便中午睡醒了练,不过半个时辰,哪里腾不出空儿来?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庭芳高兴了,只要肯锻炼,啥都好说。
正说话,杨安琴来了。她是胡妈妈特特请过来的,这段时间都是如此,陈氏没精神了,她就来陪。庭芳为了报答杨安琴的耐心,在陈恭身上花了无数心思。如今陈恭的成绩虽不至于突飞猛进,比才来时却是好的多。两个人达成默契,没有约定没有协商,默默的合作着。
庭芳先给杨安琴见礼道:“等下老太太带我去房家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下半晌陈恭下了学,舅母盯着他们两个写作业吧。”
杨安琴应了,想起进门时听到的哭声,又道:“你们二姑娘的作业真个胡闹,也要管起来才是。一年大二年小的,上回我看她算账,比陈恭还不如。陈恭尚且说能找个能干的媳妇儿,她连账都不会算,将来是要吃亏的。”
陈氏道:“可别说她,我精神头好的时候,抓着写写字儿就好些,我精神头不好,她的字儿全是糊弄。都是一样的女儿,难道我就那样偏心眼?谁让她一天到晚就听姨娘的,那针线活做的有劳什子用!我又不缺针线上的东西,她送来了我还不好不穿。凡事不走大道,只走小巧。我快被她气死了!我本就吃亏吃在不擅管家上头,才暗自托老太太教庭瑶。她比我还不上心!将来说亲,我倒是想给她说门好人家,却是怎么张嘴?”
杨安琴听的头痛,他们这样的人家,当然是希望孩子越优秀越好。庭兰那水平只能往低里找,不是白折了个闺女么?理智上知道不能个个都好,可投入那么多,回报几乎没有,还白贴了一大笔嫁妆,心里哪里就能好受了?庭芳更郁闷,庭兰还搁孙姨娘跟前哭,有本事哭,有本事去老太太面前哭啊!争都不会争!陈氏有彪悍的娘家,庭兰在家里却是爹不亲娘不爱,指望庭树的老婆跟杨安琴似的在夫家守着?还是指望自己生的孩子里也有个穿的能护着你?真是不作不死!
哭声一直在东院里飘荡,陈氏受不了了,扬声喊了一句红梅:“去把庭兰给我叫来!”
庭芳翻个白眼,您还真是中国好嫡母,就这样了还想抢救一下。索性不管,自顾自的换衣裳。出门见客的衣裳特别繁琐,哪怕是夏天,几层丝绸罩下来,还得层层整齐,都要花不少时间。庭芳不用化妆,所以有空跟陈氏闲磕牙,顺道等要上妆的庭瑶。陈氏不舒服,屋里就没冰,怕汗浸。湿。了衣裳,几个丫头围着庭芳打扇子,好不热闹。
庭兰肿着眼睛进来,就见庭芳众心捧月一般,心中打翻了无数个醋瓶子。陈氏本就不舒服,看到庭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长没长脑子?你姨娘是能见着老太太,还是能求老太太。我就那么凶神恶煞,吓的你有事都不来同我说?”
庭兰吓的喏喏不语。
陈氏:“……”
杨安琴不便训斥别人家的女儿,扭过脸去,朝庭芳做鬼脸儿。庭芳差点笑场,怕庭兰不自在,忙拿扇子挡了。而陈氏就不会骂人,更不会教导,几句话就哑火,只能瞪着庭兰生气。
庭瑶进门时,见大伙儿都不说话,忙问:“怎么了?”
陈氏无力的指了指庭兰,懒得说话。
庭瑶看了庭兰一眼,说了句:“从今儿起,二妹妹跟着到学里写完作业再回。”
庭兰呆了,全不知道庭瑶为何做此决定。庭芳原就给她布置了一大堆作业,闹的她只能挤时间做针线。换到学堂里做,她连偷着做针线的空儿都没有。这姐妹两个到底要拿她做什么筏子呢?不就是跟姨娘。亲近点儿么?又没有不敬嫡母,为什么那么小气?亲娘不是娘啊?
庭瑶是姐姐,说话比庭芳直接的多,训斥道:“你作什么模样儿?你那字能看?别说你重绣花,咱们就说绣花,你绣的是什么玩意儿?见过五妹妹的活计了吗?你堂堂一个阁老孙女,绣的跟苗姑娘一般水平,你也好意思?”
庭兰登时羞的满脸通红,心中无限委屈。
庭瑶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好,也没说不让你同合得来的耍。可你也给我争气些!她将来许什么人家?你将来许什么人家?你要能受得了荆钗布裙,我就再不管你的文化!”
庭兰低着头挨训,脑子里依旧想不清白。
杨安琴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你们家调个针线上的人与她,她爱。女红是好事,要学就好好学起来。”又对庭兰道,“二姑娘,不是舅母说你,凡学什么,都要精了。别图做的东西多,你又不是卖针线过活的。好好同针线上的人学,他们教不了你了,舅母出银子,去特特请个绣娘来家教,如何?”杨安琴心道:小祖宗,求你了,可别烦着我家小姑子,你怎么比庭树还难缠!
庭兰还能说什么?只得应了。
庭瑶最恨庶出子女跟生。母混做堆,不是不让他们亲近,实在是小老婆尽教歪门邪道。庭芜跟周姨娘吵嘴的事她早知道了,只瞒着陈氏。看庭芜就明白,没了弟弟,她难过的哭了好几回,周姨娘却是高兴的当自家占了多大便宜。眼里就只有个内宅,全不知外头是什么光景,还不如个孩子。庭树已经叫教歪了,庭兰看着也没戏了。如今庭芜跟周姨娘闹翻最好,省的好好一个孩子,给弄的满身姨娘做派,将来就别指望能当家。如今看庭兰还不醒悟,只得用手段隔绝了孙姨娘,还得考虑不给自己亲娘添麻烦,若不是她亲妹子,真是管她去死!还有庭树,家里统共只剩他一个男丁,得跟康先生说一声儿,加重课业!彻底断了跟姨娘的交往,省的学坏。
陈氏屋里本来就热,人一多更热。庭瑶额头有了点点汗意,陈氏忙撵人:“你们两个赶快去老太太处,她那儿有冰,凉快凉快再出门。”
与同是阁老的房家交往,不能大意。庭兰的扭转非一日之功,庭瑶果断的带着庭芳撤了。留下庭兰羡慕的望着姐妹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眼里又蓄了泪,猛的想起在嫡母房里,硬没敢掉下来。陈氏和杨安琴对望一眼,齐齐叹口气。养了个这样的女儿,作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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