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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祥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愤怒与不忿几乎溢于言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丰裕集团的体系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农民积劳成疾,不知道有多少人背上了沉重的压迫,而他们辛辛苦苦赚到的那些血汗钱,甚至都不够他们看病用的,这一切难道真的合理吗?”
张洋缓缓点头:“你的口吻和见识的确不像是本地农民,我之前听说过,你本来是在外面上学的吧?”
文祥也不否认:“我直到去年为止都在外面上学,直到……”
“我父亲去年过世,我母亲也离开之后,我才回家。”
没想到能蓦然听到如此沉重的过去,这一下就连张洋都陷入了沉默,但文祥却并不伤心,或者他早就已经度过了这个情绪阶段:“我父亲是是在田埂里的,他这辈子都在为了那几亩地而操劳,终究是没有抗住,事发之后,丰裕集团给了我们家一笔象征性的抚恤金,但就算是那笔钱,也不过少得可怜而已。”
黄祺忍不住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丰裕集团难道不要背责任的吗?”
文祥摇了摇头:“这就是丰裕集团的厉害之处了,他们从来都没有给丰县立下确切的强迫指标,他们的所谓‘任务’都只是单纯的商业化措施,因此就算是出了事,他们也完全可以声称是这些农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声称这些人完全可以不用那么操劳——简直是不可理喻!不是他们定下的这种苛刻的指标,我们又何必这么拼命的在田间劳作?”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家的经历是个悲剧,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样的悲剧,在丰县比比皆是,根本就不是我一家人独有的遭遇!”
张洋这才明白了过程:“所以你才会被迫回来,因为家里需要你这么一个顶梁柱,而你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一切的不合理,所以才会三番五次的带人去丰裕集团大院里闹事,对吧?”
文祥点了点头:“我们的诉求很简单,不过就是要求丰裕集团改掉这苛刻的指标而已,但每一次他们都会用同样的理由来搪塞和威胁我们,而其他乡亲……他们也始终没办法坚持立场,每次都是被李婉茹几句话就给说服,到头来还要劝我息事宁人。”
美娥的语气中多少有些嘲讽:“这不就是印证了那句话吗?只要你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对他们来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的确,张洋从文祥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过去的影子,都是同样在外修学回家,都是同样的对于现状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不同的是,张洋在经历过更为沉痛的低谷之后,终究浴火重生,而文祥则还在这旋涡中挣扎,看不到出路与尽头,当然,他的心里同样有着一团火,他还会这么继续坚持下去,哪怕所作所为只是无用功,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张洋欣赏这样的品质,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可能性。
“我明白了。”良久,张洋才接着说道,“你现在面临的困境想必你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一直这样楞头冲是没有出路的,也难怪他们管你叫文莽子,还是说你真的以为靠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能和丰裕集团扳手腕吗?”
文祥这才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我能做的这一切始终有限,归根结底,只要丰裕集团还掐准着丰县农民的命脉,大家就不敢和丰裕集团撕破脸,毕竟退一万步来说,大家始终还是要靠着丰县集团来过日子。”
“我想的,也不过是唤醒乡亲们的意识而已,让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团结一致,就能争取更多。”
张洋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这份勇气,但我也要说,像你这样只懂得楞头硬冲是不可能成功的,只要丰裕集团还把控着丰县的农产命脉,不管你再怎么努力的想要拼凑起人手来,你的努力也只会以失败告终。”
文祥凝视着张洋:“失败又怎么样?我宁愿一直失败,也好过什么也不做。”
张洋笑了笑:“别那么着急,我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想和你谈谈,简单来说,我可以帮你一把,但具体能帮到什么程度,最后还是要看你们自己能拼到什么地步。”
文祥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洋背着手:“这么和你说吧,你知道李婉茹的背后是谁吗?”
“圭云市的泰家。”文祥直接答道,“这在丰县甚至都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有泰家给李婉茹站台,所以一般人根本就不敢反抗李婉茹制定的秩序。”
“这就是问题所在。”张洋点出到,“泰家的放任和纵容才是这一切的根源,不然丰裕集团根本就没办法在丰县稳定立足,我可以帮你扳倒李婉茹,但作为交换,我需要丰县之后的支持。”
文祥皱了皱眉:“支持?我们不过是一群每天下地干活的农民,你指望我们能支持你什么?”
张洋咧嘴笑道:“这个你们之后就知道了,我现在只是提出这个交易而已,具体要不要接受,当然是看你自己。”
文祥陷入了沉默,他对于张洋并不了解,甚至都不知道张洋的真实身份和真实目的,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张洋的动机都显得更为可疑。
但问题是,文祥也没有其他选择,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无用功而已,再这样下去,丰裕集团的报复只会越来越酷烈,而他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是个未知数。
反正最后都要面临失败的局面,为什么不在张洋身上赌一把?哪怕是考虑到最差的情况,文祥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因此,在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文祥最终下定了决心,看着张洋,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我接受,你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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