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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德县和定军县比起来,到底哪个好一点呢,父亲?”保德县城内的一辆街车上,只有戈什金父子坐在里面,他的儿子伊万突然问道。
“唔,这种事情其实真的很难说。”沉吟了一会后,戈什金思索着说道:“在北方铁路没有修到乌江边上,保定地区其余各县人口也不是很多的时候,定军县即便是地区首府,但从各方面来说比起老牌工业县份保德县来说都有一定的差距。好吧,即便到了现在,保德县的人口依然比定军县要多。”
“但现在你也看到了,北方铁路不但延伸到了北边的乌江南岸,甚至就连乌江北岸也在马不停蹄地修建铁路。而在南边,这条铁路也渐渐延伸到了太平县和罗汉县的交界处,沟通的地方越来越多,重要性与日俱增。你想想看,定军县处在这么一个关键节点上,日后发展得前景是不是要比保德县强很多呢?”戈什金笑着问道。
“可保德县的交通条件也不坏吧?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有限的财政资金内挤出相当一部分,投入到保安河的拓宽、疏浚之中。十余年下来,这条运河的通航能力大大增强,可以有效地沟通拥有近十万人口和大量富裕人群的平安县。而且,那些内河船只同样可以满载货物航行在烟波浩渺的鸭子湖湖面上,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系,将各类商品送到神武、西湖、中山、镇海、横塘、梅林等县份里面,获取巨额利润。这样的优势,是不是也是很大呢?”戈伊万如是反驳道。
他是青岛路桥学校的毕业生,已经在社会上打拼了一些年头,保德县境内有一座内河码头就是他设计的,因此他对这个县还是颇有一种异样的感情在内。因此,这回在与父亲讨论起保定地区的现状时,下意识地就维护起了保德县。
“呃,这个怎么说呢,有好有坏吧。保德县通过运河系统是可以将商品销售到很远的地方。但你也要看到,运河行经的地方多数是老牌发达地区,市场固然不小,但竞争难道就小了吗?你看平安县,是,这个县产业工人众多,可难道就没手工业者吗?怎么可能!这些人同样生产许多有保德县存在同质竞争的商品,这无疑会分薄他们的利润。此外,保德县现在相当一部分的市场,是东面和北面的范阳、临潭、土门等县。去这些地方,可是只能走陆路的,而且还有点不好走,这也是其一大劣势。当然了,综合来看呢,定军县和保德县差不多啦,都是非常不错的地方,发展都很迅速,未来前景也都很不错啦。”戈什金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无奈地说道:“现在这两个县竞争得很厉害,一个是地区最老牌、最先发展起来的地方(保德县夺取自葡萄牙人之手),一个是地区首府及交通枢纽,那是谁也不服谁的,明争暗斗很厉害,持续很多年了,且未来还要持续很多年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出来谁强谁弱。在这件事上,我们谁说都不准确,还是交给时间来评判吧。”
其实,戈什金说得倒也没错,但凡谁眼睛没瞎、耳朵没聋,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这两个县别苗头的事情。比如,当初邵耀光还在保德县当军管委员时,就在工业最发达的南部几个乡镇收取临时环境税,建立起了附近区域从未有过的污水处理及城市上下水设施,极大改善了这几个工业乡的环境,后来更是将其移植到了县城保德镇,一时间引领地方潮流,很是出了一番风头。
在那个时候呢,定军县是陆军的兵站,是建设工地,环境脏乱差是有名的,自然比不上隔壁的保德县,因此该县干部甚至都有些抬不起头来。后来,等到保定地区成立,邵树德从保德县长的位置上调任定军县长,同时兼任地区行署常务副专员,才开始慢慢整治起了定军县的环境,一手搬迁了很多肥料拌合场、猪圈、牛栏、屠宰场等重污染单位,兴建了城市上下水设施,这才将两县同时拉回到一个水平县之上。
再后来,定军县又先于保德县,斥巨资从东岸煤气公司引进了全套煤气灯系统,并且还是很先进的从城市排污暗河中抽取空气燃烧(这可以加快暗河内的空气流通,稀释有毒气体、爆炸气体,保证清淤工人的安全)的模式,一下子走到了前面。
保德县见此,自然不甘于后,同样从东岸煤气公司的王华督那里引进了煤气灯系统,照亮了县城最核心的一条十字街道。随后,该县“再接再厉”,从联合工业信贷银行那里贷款成立了保德县街车公司,建起了城市轻轨,正式运营起了这种在沿海大城市才比较多件的稀罕玩意,将定军县刺激得不轻,随后也令他们咬牙切齿、节衣缩食办起了定军县街车公司。
两个近在咫尺的县竞争得如此惨烈,这在东岸国内也是不多见的,更别提还是在同一个地区行署辖下了。不过看起来行署专员邵耀光对这种竞争乐见其成,从未对两县在各个行业展开的良性竞争发表过什么负面看法,甚至还隐隐有一种鼓励的成分在内,这无疑进一步加大了两县之间的竞争力度。
“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说点别的好了。”戈什金拍了拍戈伊万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你的事务所这次拿下了八家大型葡萄酒庄的设计订单,我很高兴,这证明你已经独立成材了。因此,这个项目我打算亲自跟一跟,并力求做好了。荣幸吧,我的儿子,我可是很久没有亲自指导这么一个不算很大的项目了,但这次我决定破例,顺便跟那些酒庄的拥有者们谈一谈生意。”
“您是真的打算投资葡萄酒行业了吗?那也只能在保德县境内想办法了,因为土壤环境等因素,定军县的葡萄酒产业已经被保德县全面打败凋零了……”戈伊万轻声问道。
“是的,没错,我是打算投资葡萄酒产业,不过这只不过是试水罢了,并不准备作为主业来经营。你要明白,我的儿子,戈什金建筑公司才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底子,是今后数十年的主业,而不是什么戈什金葡萄酒公司,明白了吗?”戈什金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建筑行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国家长期景气的行业,生意是不可能少的,要用心经营。不过呢,现在商界不是也流行多元化经营么,我去青岛县参加过强东贸易公司的梁总举办的沙龙讲座,深以为然,鸡蛋确实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横向多元化经营是整理。正好咱们现在的建筑劳工队伍规模越来越大,每日里消耗的酒水都不是什么小数目,因此投资一些酒庄、酒厂什么的,也能从中捞回点本钱。”
戈伊万听了默默点头。他父亲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事其实就已经板上钉钉了,投资保德县的葡萄酒庄产业,这次应该就会签署协议了。当然作为戈什金建筑公司的第一继承人,戈伊万本人并不反对这项投资,在烟酒税已经在二十五县开始试点,酿酒业全面洗牌在即的情况下,提前楔入保德县这么一个有着规模较为庞大的葡萄酒产业的地方,确实是一笔好投资。
要知道,未来的烟酒税是就产地征收的,地方和中央政府按照分税制改革拟定的比例分账,这就意味着像保德县这种出产不少优质葡萄的地区,一定会十分抢手。要知道,任何一个地方官员都有着强烈的将酿酒原料(粮食、水果等)留在本地区生产,然后收取税金的冲动,对于酿酒原料的大规模出境有着天然的排斥之感。因此,保德县这种自然条件好的地方以后只会越来越抢手,定军县的葡萄酒产业早些年因为品质被保德县打败,只能苟延残喘,今后日子怕是还要更加难过。
戈什金想要搞多元化投资,第一步是想接管自己的后勤统计体系,那么将主意打到保德县的葡萄酒庄并大举参股共同经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事实上还不仅如此呢,戈什金还将在鸭子湖流域的产粮县收购一些小规模的白酒作坊,然后将其整合起来,成立一家规模中等的酿酒厂,全面进入这个产业。至于日后会不会进军腌肉、罐头等行业,那也是说不准的事情,没准就成了呢。
当然在进军这些产业的同时,他肯定也不会忘了自己的主营业务是什么。这不,除在北方承揽了一些零散的市政工程、公路码头等项目之外,戈什金建筑公司的主力,已经尽数转移到了拉普拉塔河以南盐布铁路的修建工地上,全力保障这个国家重点项目的进度——建筑行业,是戈什金的发家之本,同时也是他积累人家的最主要工具,自不可能不重视。
晃晃荡荡的街车很快在尽头停了下来。这里严格来说已经是城郊了,但看起来仍然比较繁华,锻打铁件的声音此起彼伏,马蹄铁、刀具、农具等商品被一件件从作坊内送出来,然后装上马车,运往远方。值得注意的是,有些作坊——看起规模,应该不能成为作坊了——里面已经有了一些小型蒸汽机,看起来都是政府淘汰拍卖的二手货,但用起来应该也不错。
这些使用蒸汽机的工坊雇佣了不少人,除了那些学徒或技工外,来自爱尔兰和意大利的非国民劳务工也不少,一般从事搬运、烧火、清灰等工作,偶尔也会打一下下手。看他们脸上麻木的表情,应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并不以为意。
“这些有自用蒸汽机的工坊,应该都是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的企业主。曾几何时,他们也是用马车载着钢条和设备,不辞辛劳地驱车前往政府投资建设的中央动力车间去租赁蒸汽马力,甚是不便。结果这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时光吧,居然就已经有人自己花钱添置锅炉及传动系统,整出了自己的蒸汽机。虽然是二手的淘汰货,但也非常不容易了,足见这些行当发展得迅猛。”戈什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铁制品加工区,用略带感慨地语气说道:“伊万,我的儿子,你也看到了,如今各行各业都在飞速发展,咱们建筑行业也不例外,以后若是我退休了,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戈什金建筑公司现在的地位,是我努力半辈子的成果,你可不能让其衰落了。”
戈伊万闻言默默点头,心头的感觉也更加沉甸甸了。现在的建筑行业,竞争其实也是很激烈的,除了国营的交建、铁建公司外,私营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如巴蒂诺公司、门德斯公司等等,甚至东岸本土的一些企业也后来居上,异军突击,如罗恰县名人朱衡朱老爷爷开始慢慢进军建筑下游了,这都是未来的劲敌,不可不防。
1680年11月10日到25日,戈什金父子在保德县境内一连活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期间他们见了很多葡萄酒行业的从业人员,从酿酒师、箍桶匠到批发商、企业主都有,然后与其中几位比较有实力的几位酿酒作坊的拥有者洽谈一番,签署了入股协议,算是正式进军这个行业了。
11月27日,正当他们二人打算收拾行囊暂时离开保德县,前往北边的江北地区谈另一笔生意时,恰好在保德县城内偶遇了从南边西湖县来到此地出差的邵元义邵医生。一番欣喜之后,三人便一起找了个酒家坐下来小酌两杯,各自谈了些风土见闻后,戈什金很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扯到了生意上面,倒是一点不浪费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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